【精油科學】中國中醫科學院對“中醫芳香療法”的研究進展

中醫芳香療法是指利用中藥材的芳香性氣味或其 提取出的芳香精油，以各種形式作用于人體，達到調節 臟腑氣機，調和臟腑陰陽的作用。1928 年法國 Rene Maurice Gatteffosse首次提出“aromatherapie”這一名稱， 意為“芳香療法”，英語“Aromatherapy”。西醫芳香療 法經歷了提取植物精油、被化學合成精油取代、回歸植 物提取并開展臨床研究的發展、成熟歷程。而中醫芳 香療法在發展中被歸入中醫外治法的范疇——“香薰 療法”和“熏洗療法”。到了現代，隨著社會的發展，中 醫芳香療法的發展逐漸完善，給藥方式種類也多樣化， 如中藥精油、中藥香薰、中藥噴霧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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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香藥物的藥性理論

      中藥的藥性即中藥的性 能，它包括藥物發揮療效的物質基礎和治療過程中所 體現出來的作用。郭金龍等從1984年版《中藥學》教 材的424味中藥中篩選出79味芳香藥物并進行研究， 其結果顯示芳香藥大多為溫熱之品（占75.9%），且多 具辛味（占82.3%）；而在藥物的歸經統計中，其結果顯 示芳香藥以歸脾、胃經居多，其次為肝、肺等。除此之 外，芳香藥物還善于引經入藥，其所偏入臟腑的生理特 點與其療效的發揮聯系密切，在臨床應用中往往指導 用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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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病外治原則

      清代吳師機提出“外治之理即內 治之理，外治之藥，亦即內治之藥，所異者，法耳?！币?此，芳香藥物的配伍使用與中藥內服方劑的應用原則 是一致的，均是在臟腑辨證、八綱辨證理論的指導下進 行的。有學者基于經絡的內外聯系作用，指出外界刺激通過經絡的傳導、聯系，進而和合臟腑以達到疏理 氣機、調節臟腑功能的目的。如《藥品化義》中提出“香 能通氣，能主散，能醒脾陰，能透心氣，能和合五臟”，在 此基礎上，部環宇等討論了芳香性中藥與五臟的關 系，他強調了芳香性中藥與脾胃的關系Z為密切，香氣 可以通過脾胃的中焦樞紐作用達到升降氣機、祛濕化 濁等目的。汪激等分別對不同《中藥學》教材中記 錄的芳香藥物進行歸經統計，均發現藥物多歸于脾胃經，這與部環宇的理論均體現了“香入于脾”的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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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香療法的藥物功效

      芳香療法的核心功效是芳香藥物能借其清氣之正，達到扶正祛邪的目的。而 芳香療法中芳香藥物的應用及其功效的發揮也因其藥 性的差異而有所不同，且不可拋開芳香療法而只談芳香藥物的功效，一者芳香藥物多辛溫之品，藥性燥烈， 又因其入于脾，合脾喜燥惡濕之性，故能化濕濁而醒脾胃；芳香之氣輕清上行，辛溫通達，可引藥入經，開竅醒神。二者芳香之氣辛溫走竄，可調暢人體氣機，疏肝理氣，又可溫通經脈，散瘀止痛。三者芳香藥物又可入于心而安神定志，解郁助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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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藥劑型與用藥方法

      古代的芳香療法即香薰 療法和熏洗療法，其核心載體為芳香藥物，其劑型的開 發與應用與中醫藥理論的發展是同步的，結合古代文 獻記載，傳統的芳香療法往往根據藥物使用的目的不 同，所治疾病的病機差異，在配伍之后，將芳香類藥物 做成香囊、香冠、香兜、香散、香餅、香膏、香丸、香枕、香 茶等，并據此衍生出配香、熏香、浴香、食香、飲香等不 同的應用途徑。

到了近現代，由于受西方芳香療法思想的沖擊，國 內的芳香療法在保留了傳統的應用方式外，也逐漸吸 納了西方多樣化的藥物劑型和給藥方式。其藥物劑型 也從單純的芳香類中藥制劑逐漸發展為包括精油、香 熏劑、香劑、氣霧劑、噴霧劑、露劑、貼敷劑、含漱劑、香膏劑、洗浴劑、香熨劑、藥枕劑等在內的多種劑型，在給 藥方式方面，主要有吸入法、透皮吸收法和口服法。其 中透皮吸收法包括香薰法、按摩法、敷法以及沐浴法。吸入法又有蒸汽吸入式、熏香式、噴霧式、手帕式和手 掌摩擦式的不同。

治療睡眠障礙

      通過對現有的數據庫收錄的有 關芳香療法的應用分析，芳香療法在治療原發性失眠 與改善術后患者的睡眠質量方面均具有較好的效果。冀汝文通過實驗進一步證實中藥芳香療法可以有效 改善失眠癥患者的臨床癥狀，提升睡眠質量。其研究 結果顯示，治療后實驗組匹茲堡睡眠評分明顯低于對 照組，實驗組失眠癥治療總有效率也高于對照組，兩項 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在改善術后患者的睡眠質量方 面，李敏清認識到薰衣草芳香療法能夠有效縮短骨 折患者術后入睡時間、延長睡眠時間，從而達到提高睡 眠效率、改善睡眠質量的目的。這不僅可以降低睡眠 障礙的發生率，還能減少催眠藥物的服用。

治療認知功能障礙

      芳香療法可以通過嗅覺通 路改善學習、記憶能力等認知功能，但目前國內對芳香 療法改善認知功能的作用研究還停留在動物實驗階 段，尚缺乏相關的臨床實驗研究。林慧光等分別用 腦復康、腦復康加石菖蒲揮發油治療D-乳糖和氯化鋁 致大鼠老年性癡呆模型，結果顯示石菖蒲揮發油加腦 復康能明顯改善模型大鼠學習記憶能力，療效優于對 照組和單純腦復康組。陳和平等以缺血再灌注大鼠 血管性癡呆（VD）模型為研究對象，發現薰衣草精油能 夠改善VD大鼠海馬組織氧化應激狀態，提高VD大鼠 的認知功能。而國外學者通過相關的臨床實驗認為 熏衣草精油配合穴位按摩可明顯改善AD患者的激越 行為，提高其認知功能。

治療情緒障礙

      汪袁云子等全面收集吸入性 芳香療法對圍手術期患者焦慮情緒影響的相關研究， 認為吸入性芳香療法能夠有效緩解患者的焦慮情緒， 同時可以緩解疼痛，改善血壓。由此可以推斷，芳香療 法能夠緩解負面情緒可能與其減輕患者的疼痛感受有 關，讓患者在精神及身體兩方面均獲得良好的改善。劉茜等研究結果提示芳香療法對患者的主觀抱怨更 為有效。因此提出芳香療法的優勢在于通過精油的局 部治療效果，以及通過按摩時護理人員（尤其是家庭成 員）的投入愛和關注，減輕焦慮和抑郁等情緒壓力，改善患者的健康。

緩解術后惡心嘔吐癥狀

      目前認為芳香療法在 消化系統方面具有緩解痙攣、促消化作用、促膽汁分泌 和保肝的作用，但結合相關的臨床實驗來看，芳香療法 目前在消化系統方面主要用于緩解麻醉術后的嘔吐。鄧金瑩等臨床實驗均證實了術后患者在吸入檸檬、 生姜、橘子香薰可有效緩解其相關性惡心嘔吐的癥 狀，并且可以改善術后頭暈、頭痛以及情緒低落的伴隨 癥狀。

治療婦科疾病

      結合現有的部分文獻來看，芳香 療法在治療婦科疾病方面具有很好的療效。1）治療痛 經：江繡英提到芳香療法配合穴位點按對治療原發 性痛經較單純芳香療法療效更好，但其與單純穴位埋 線的治療效果相當。2）緩解產婦分娩期疼痛：秦紅 娟以74例產婦設計隨機對照試驗，發現在產程中應 用芳香療法除有效緩解產婦的疼痛之外，還能縮短產 程，降低剖宮產率，減少產后出血。3）治療妊娠嘔吐：鐘淑燕等認為芳香療法治療妊娠嘔吐療效明顯，并選取70例妊娠嘔吐患者進行隨機對照實驗，其結果顯示，觀察組患者治療總有效率為80%，明顯高于對照組的 68.6%。但其實驗所選取的樣本量較小，其結論的 推廣仍需要進一步的實驗驗證。

治療心腦血管疾病

      早在20世紀，就有學者應用 家兔高脂血癥和動脈粥樣硬化模型，提出大蒜精油具 有明顯的抗動脈粥樣硬化的作用，近年來，越來越多的 臨床實驗表明應用芳香療法一方面可以降低血壓，另 一方面也能緩解高血壓患者的精神和軀體緊張狀態。董瑩瑩對60例痰濕壅盛型老年高血壓患者進行系 統觀察，結果顯示精油吸入療法結合藥物基礎降壓療 法加基本飲食控制治療痰濕壅盛型老年高血壓病，在 改善癥狀、總體療效方面優于藥物基礎降壓療法加基 本飲食控制治療。田靜萍的研究表明狹葉薰衣草精 油吸入法能有效提高陰虛陽亢型老年高血壓病患者的 生活質量、改善臨床癥狀。

      芳香開竅藥的開竅醒神作用很早就被應用于中醫 急重癥的治療。黃年平的研究證明吸嗅性芳香療法 可以提高ACI意識障礙患者腦血流速度，降低血黏度， 可以促進急性腦梗死昏迷患者回醒，減輕后遺癥。沈 強等研究表明芳香開竅藥物石菖蒲、麝香等能夠舒 張腦血管，改善腦的缺血、缺氧狀態。

治療皮膚病

      目前芳香療法在美容方面被廣泛 應用，相關的實驗也證實植物精油具有延緩皮膚衰老 的功效。苗明三等采用D-半乳糖造小鼠衰老模型 設計隨機對照試驗，其結果表明中藥配方精油能明顯 提高小鼠皮膚組織中 HYP 含量、SOD 活力，并且能夠 降低MDA含量，延緩小鼠皮膚衰老。除此之外，芳香 療法在治療皮膚病方面也有一定的功效。陳正琴等結合170例濕疹（皮炎）生物共振技術篩選27種天然植 物精油檢測，發現雖然部分植物精油有利于濕疹（皮 炎）患者康復治療，但是其選出率非常低，并指出使用 植物精油針對敏感性皮膚的治療前進行敏感性測試確 實非常重要。

另外，部分研究表明芳香療法對伴有鼻 塞、流涕、喘悶等鼻炎癥狀的哮喘、肺炎以及慢性前列 腺炎也有一定的療效，但是否值得臨床推廣應用仍需 大量的臨床實驗證實。

吸嗅性芳香療法的機理探討

      吸收進入鼻腔的 芳香物質被識別結合后，首先產生動作電位，然后傳入 嗅覺傳導通路。有關嗅覺通路的途徑，既往的研究表明，芳香分子可以特異性地與嗅感覺神經元上G-蛋 白耦聯受體結合，引出嗅覺感受器電位，由嗅感覺神經 元傳遞至嗅球，嗅球又將信號通過嗅束投射到初級嗅 皮質，再由初級嗅皮質投射嗅覺的次級皮質中心，Z后 傳到海馬。Savic I的磁共振研究表明，嗅覺的腦區 定位主要在額葉和顳葉。其可能的機制是吸嗅入人體 的芳香物質能夠通過嗅覺通路引起相關腦區的活化， 進而達到改善認知能力和調節情緒的功能。杭天依研究結果證實了這一觀點，并進一步探討了 AD 與嗅 覺的聯系以及吸嗅法治療AD的可能性。Wilson等通過對 AD 患者進行病理學與免疫組織化學檢查，發 現行為學的嗅覺功能檢查結果與腦內AD所致病理改 變的嚴重程度存在明顯的相關性，這在證實了 AD 與 嗅覺功能障礙的內在聯系的同時，也展示了吸嗅法治 療疾病的前景。而另一方面，芳香物質進入鼻腔后，亦 可以伴隨肺的氣體交換功能進入血液循環，從而到達 對應的靶區發揮作用。值得一提的是，不同的芳香物 質活化的腦區和作用的人體靶區有異，發揮的作用也 不完全相同。

心理學假說的探討

      吸嗅性芳香療法的機理部分 解釋了芳香療法中心理學假說的內容，芳香物質被吸入后，由于人類的杏仁核，邊緣系統及相關腦區會對情緒 起到加工作用，且有研究證實不同的氣味存在一側的優 勢激活，因此，愉快氣體與不愉快氣體活化不同的腦 區，進而影響到人體對情緒的處理。同時，這種氣體所 產生的動作電位會被人體記憶。Campenni C E等通過對90名女大學生進行情緒測評，發現氣味本身的化 學性質影響到人體的情緒是次要的，其重點在于誘導人 體產生相關的心理和生理反應。心理學假說解釋了氣味會影響人的情緒、認知、生理反應和外在行為。

皮膚黏膜吸收機理探討

      一般藥物的透皮吸收過程主要包括擴散、穿透、滲入及吸收進入血液循環4 個階段。擴散是指藥物從基質中脫離出來并擴散到皮 膚或黏膜表面。穿透是指藥物通過表皮進入真皮、皮 下組織，對局部組織起作用。滲入是指藥物進入表面 血管網絡的過程。吸收是指藥物透入皮膚后或與黏膜接觸后在組織內通過血管或淋巴管進入體循環而產生全身作用。而就芳香療法而言，是僅希望芳香物質和營養素能夠滲透至深層皮膚組織，僅對局部皮膚組織 產生效應，避免進入血液循環產生不良反應，降低藥物療效。

研究總結

綜上可知，中醫芳香療法具有較完備的理論體系， 現代科技的研究與發展拓寬了芳香療法的應用途徑， 并對芳香療法的現代機理做了進一步的探討。其優勢 集中體現在應用藥物的多元性、給藥方式的靈活性以及高安全性和高效性。而在其不足之處表現在臨床應 用上，芳香療法多被作為輔助療法用于改善部分癥狀， 其具體作用機理未得到具體分析，在某些疾病領域的治療效果存在被忽略的可能性。

在此基礎上，本文作者韓學杰從芳香療法的理論入手，進一步指出中醫芳香療法理論的形成與傳統的陰陽學說所追求的相互平衡也有一定的關系，芳香療法即利用芳香類藥物陰陽偏性，糾正機體陰陽失衡、臟腑功能失調的狀態，使機體恢復陰平陽秘的平衡狀態， 達到“以偏糾偏”的目的。此外，哈佛學者 Bradford Cannon 也提出了一個新詞：hameostasis（機體平衡）。而在其應用藥物的不斷發展中，藥物劑型與使用方法 也得到創新，尤其是現代的臨床探索與研究使植物精 油的研究和應用產生了質的飛躍，韓學杰在總結分析 精油的現代藥理作用于臨床應用中提出，精油不僅便 于透過血腦屏障發揮其療效，同時在其治療過程中具有滲透性好、代謝快、不滯留、毒性小的特點。

文章原作：中國中醫科學院中醫臨床基礎醫學研究所

                 李玉坤、劉大勝、任聰、雷舒揚、韓學杰